吕  娟

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一书中主人公保尔·柯察金曾说过：“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，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。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：回首往事，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，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；临终之际，他能够说：‘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，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——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。’”姚汉源先生和保尔·柯察金一样，一生也没有虚度，没有碌碌无为，他将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献给了他热爱水利史研究事业，谱写过无数壮丽的篇章。虽然他的人生长达96年，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短暂了。

如果时间可以倒流

屈指算来，1989年我到所里时，姚老已经76岁了。那时只知道他是周魁一老师、郑连第老师等的老师，是水利史研究专家，其他有关姚老的身世背景啥的只是在大家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一些。我刚到水利史研究室的时候，室里只有5、6个人，党员只有姚老、周老师和我3人，后来虽然也有党员进进出出，但我们3人是核心队员。当时我最小，但官却比他俩大，是党支部书记。支部的活动由我来组织。说是支部活动，其实就是我们3个人不定期地在一起座谈一下，座谈的内容基本上是读报纸，然后对国际国内的大事进行一番评述，有肯定的，也有批评的。刚开始的时候是姚老到所里来开会，他还能爬4楼，后来姚老搬到南院了，加上年纪的原因，腿脚不灵光了，就不来所里了，我和周老师就到他家里去开会。每次看到我们去，姚老和姚师母都非常高兴地召呼我们，山东话的“吕娟、吕娟”叫得非常亲切。这样的支部活动从1989年一直持续到2000年。2001年后，由于水利史研究室并入到防洪减灾研究所，党支部重新组建，我去姚老家里的次数就少了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去看他一次。现在想想多多少少有些后悔，其实知道姚老是盼着我们去的，他希望通过我们了解世界，通过我们了解水利事业的发展和水利史研究进展，只是忙这忙那，把这事就耽搁了。所以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，我愿意多去看他、多关心他，多告诉他外面的世界，多了解他内心的感受。

如果重新来过

我读的是周魁一老师的研究生，但中国通史、水利史导论课却是姚老给我上的，当时他已经八十有二。课是在他家上的，由于年纪大的原因，他家里的温度总是很高的，在上课的时候我常常有昏昏欲睡的感觉，真恨不能用棍把眼睛支起来。与我这学生相比，老师是非常认真的。姚老在给我上课之前都是要写讲义的，而且画了许多图表来告诉我历史的发展脉络与关系。那时他写字的手已经颤抖了，写的字都是弯弯曲曲的。他滔滔不绝地给我讲着历史，那历史像装在他的心中一样，可当时我还不太了解在我面前姚老是怎样一个有背景的人。由于历史知识的欠缺，我浅薄得无法融入到他的世界里，最后，还是将历史知识还给了他。如果换作今天，我会非常珍惜跟姚老学习的机会，会认真地倾听他的讲解，认真地预习和复习功课，认真的吸取他知识的营养。“如果……”，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。

65岁的含义

65岁对于一般人来说，已经是花甲近古稀的年龄，要颐养天年了，但姚老却说，他真正的好时光和踏踏实实地搞研究却是从65岁开始的。65岁前，他由于先后在清华大学水利系、四川大学、南昌水利技术学校、武汉水电学院、北京水电学院等单位从事教育管理工作，没有时间搞研究。他65岁时是1978年。1978年后他撰写了60多篇论文，著有《中国水利史纲要》、《京杭运河史》、《黄河水利史研究》等图书8部，序言11篇，像开了闸一样的洪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。我曾经以姚老的话劝诫过别人，说姚老65岁才开始搞研究呢，我们还这么年轻，不要气馁，时间还有的是，以后也可以做大事的，可这话却被周老师泼了一瓢凉水。周老师说，人家姚老师那历史功底，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。得了，咱还是踏踏实实地努力学习吧。

人如果能倒着活

    有次在姚老家里聊天，他说人要是能够倒着活就好了，我当时只当是句玩笑话，也没往心里去。现在想来，这是姚老心底里的声音，也是他的无耐，从姚老的著作中可以体会到这一点。他在《中国水利史纲要》（1986年，他73岁）的自序中说：“本书首先想弄清楚历史水利兴修的史实，但只能提纲挈领地指出大的线索，供读者参考”。此书字数近50万，如果不“提纲挈领”，不知还有多少东西可以展现在世人面前。在《京杭运河史》（1998年，他85岁）的自序中说：“写完京杭运河史稿，内心自觉空虚。一方面觉得是四五年的心血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。另一面觉得究竟是初稿，远非自己所想象的作品，但又年逾82周（序文作于1995年），再无精力重写加工。抛砖引玉，这只能算是一块瓦砾，恐怕很难起引玉作用。80岁以前犹有老骥伏枥的情绪，估计天若假年，把已有腹稿可以写出来，当不下三四百万字。”这书120万字，都是他脑子里的东西，完全不像我们现在可以从电脑里抄来抄去的，他写出来的东西不改也成章，如果他改了，那岂不成为盖世之作。因此，假若真有上帝，我们愿意祈求让姚老倒着活，让他为我们写出更多的精品，让我们与他一起在历史的长河中徜徉。

（作者为水利史研究所所长）